张嘉佳：旅行是在想象之外的环境里改变自己的世界观

摆渡人，摆渡世界张嘉佳

不要轻易说张嘉佳糊了，王家卫导演已经说了——他喜欢！虽然网上吐槽声一片，但这个畅销书排行榜的常客、写睡前故事的红人，关于旅行，仍有太多情可抒。《摆渡人》里，有他自己的影子与行走的痕迹。而在专访中，他也很认真地说起：旅行不是逃避，不是躲藏，不是获取，也不是记录，而是在想象之外的环境里去改变自己的世界观。2017之初，我们来听听异见者的旅行。

“你看到的世界越大，

你认识到的自我就越完整。

你心里放的那些东西，

哪些对你是有意义的？

旅行是一个帮你筛选的过程，

帮你给它们排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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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嘉佳

著名作家、编剧、导演

2013年出版《从你的全世界路过》

2016年，张嘉佳导演电影《摆渡人》

热爱旅行，经常从旅行中汲取灵感

你出生在江苏南通一个小镇，现在对那里的景色人物还有印象吗？

从出生到上高中之前，我都生活在通州姜灶镇。一个苏北靠海的小镇，有一条马路横穿镇子，以小学和市集为中心，扩散为数不多的街道，衔接起一片片田野。在属于农村的童年里，稻田、河流、村庄的炊烟、金灿灿的油菜花贯穿于我的生活。抓知了、摸田螺、偷鸭子，率领300条草狗在马路冲锋。小镇上有很多小混混，打台球不给钱，抢低年级小朋友的零花钱。受古惑仔的影响，他们打架奋不顾身。疯子、神棍、村长、叫卖的货郎、赶集的大婶、赤脚被拿着刀的老婆追一条街的大叔丰富了我的人生，为此后的小说创作提供了素材。

今年你有两部电影，《从你的全世界路过》和《摆渡人》有内在联系吗？

《全世界》是一种通过生老病死与离别打造一种万家灯火的感觉，《摆渡人》则是想打造成一种手工艺术品，每一帧画面都要明确。《全世界》电影有7个主人公，7个人物的命运交织着往前推进。《摆渡人》更夸张，设计的情节量和复杂程度是《全世界》的好几倍。但它们的精神内核是通的。

《全世界》中有很多关于这个世界的理解，在创作前你真正走过这个世界了吗？

我的故事其实大部分都是真实发生和存在的，当时想写半自传嘛，笔下的人物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坚定不移地热爱生活，这是因为你走过了，它才不会是无病呻吟，也不是刻意塑造，是因为我就是这样，写出来的东西也是这样。“全世界”其实在我眼里的的确确也是全世界：写《全世界》之前我经历了人生的一个低谷，那时候我到处旅行，可能在一个地方连一天都停留不了，每天我躺在那儿没法睡，我就决定我要离开这里，然后就走，到下一个地方，又不行，又要离开。就觉得自己要疯啊。那段时间去了全国各地边边角角，包括小县城在内的很多地方，也出了国，乱飞，因为那时候我身上是有积蓄的，20多万吧，写字的时候卡里就剩几百块钱了。

那次旅行帮你度过人生低谷了吗？

有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帮你解决心里最大的问题，往往不是一些道理啊什么的，而是一些通感。我写《全世界》之前，为什么会结束旅行？那时是在回南京的路上，我还准备继续走。正好我一哥们儿叫大家陪我喝酒，然后他跟我说，我陪你。我们一路走到安徽，李白《赠汪伦》的诗就是在那里作的，我们就想去看看诗中的桃花潭，结果进山后就迷路了，开了两个多小时，旁边就是条河，河对岸就是目的地，但就是过不去，一直开，又开了两个多小时，发现前面有个木牌写着“此路不通”。惟一的办法就是掉头回去，重新换一条路。我们两人干脆把车停在那里，想等到明天再说。半夜4点多我们两人坐在路边发呆，结果看到了日出，那是我看到过最壮观的日出，可能也和我当时的情绪有关吧。我看到太阳好像一个句号升起来，所以每一天都会来的，即便夜晚再漫长和绝望，天总会亮的。然后我们开车回了南京，人生这个阶段就结束了。

听你这么说，感觉旅行这个词是文艺青年生造出来的。

旅行确实没有太多解决实际问题的意义，你现在要离婚了，明天要下岗了，或者这个方案写不出来，你出去旅行回来问题还是存在。但是走了一圈回来后，你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会不一样，以前觉得重要的事情可能现在觉得没那么重要了，以前觉得不重要的东西，现在可能觉得必须要找回来。你心里放的那些东西，到底哪些对你而言是有意义的？旅行是一个帮你筛选的过程，帮你给它们排序。

就你目前的心境而言，旅行的意义是什么？

旅行不是旅游，旅行是旅途中的修行。它不是逃避，不是躲藏，不是获取，也不是记录，而是在想象之外的环境里去改变自己的世界观。生活分成时间和空间。每个人都是稳定地向前进，只有改变你的精神世界，才能迎合时间的流动。空间是你能看到那么大的世界，经历不同的人，这个状态下你要是在路上的话，就会改变你的世界观，你看到的世界越大，你认识到的自我就越完整。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很多都是超乎你想象的，在你没见到之前，你会觉得不就是那样嘛。见到之后你才会跟自己说，原来是这样。就算过几天就得回去，依旧上班，依旧吵闹，依旧心烦，可是我对世界有了新的看法。就算什么改变都没有发生，人生就像一本书，至少我的这本也比别人多了几张彩页。

走过这么多地方，你觉得自己算一个旅行家了吗？

我不是旅行家，我只是玩客。我觉得一旦跟“家”挂上钩，可能对专业性的要求就特别高。我是作家，其他的，我觉得只要保持自己的爱好就行了，所以我觉得所谓的会生活，第一个要求，就是你在生活里拥有最多的东西都是你喜欢的东西。

你曾说过旅行是一件奢侈的事，为什么这么说？

许多人会把一次远途旅行当做成年礼，但因为没挣钱，渐渐催生了穷游的概念。其实我自己也经历过穷游，而且算是比较成功的。20多岁的时候，我扒过绿皮车，用鸡腿贿赂闸口小妹，靠网友救济和老同学同情，睡遍了祖国南北的床铺。同时我也喝过雨水，摔过泥浆，跳过湖，飞过车，露天睡觉，丛林啃草，跟老外打过架，和陌生人拼过酒，用青春消耗不完的体力和激情，一路无所畏惧呐喊唱歌喝醉，与最好的朋友在山间草坡放了半个月羊。好人是多，但是遇到一个坏的，旅行就变成了终点。穷游节省到最后，岂不是只能用生命买单？也许成功，也许失畋，要看你想得到什么和适合与否。所以我说，旅行从来就是一件奢侈的事。要么用青春替代消费，要么用金钱抵抗艰难。但人总克制不住出去走走的愿望。惟一而巨大的收获是，我看到很大的世界，比想象的要大。然后感觉到自己的渺小，喜怒哀乐和得失悲欢，都能用对比的方式忽略。

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？

一个五年才出一本书，其中四年十个月都在玩的人，从2013年开始，整整三年把生活都奉献给了这两部电影。你看，我的头发已经白成这样。三年对我来说，不是创作问题，是拿命在烧。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。先把《摆渡人》做完了再看吧，我没必要去调整自己的生活节奏，我也不会因为别人喜欢你而拼命写书，也不会因为别人不喜欢你而不写书。写书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。想去的地方有很多，但现在真说不上下一站要去哪里，可能哪天醒来买了机票就走了。

●由王家卫监制、张嘉佳执导，梁朝伟、金城武、陈奕迅主演的《摆渡人》已上映，该片讲述了“金牌摆渡人”酒吧老板陈末和合伙人管春拯救情感落水者的故事。用快乐和温暖，抵抗这个世界的悲伤，同名原著正是张嘉佳旅行“全世界”后创作出来的。虽然豆瓣评分已跌哭，但一个人的内心世界与此无关，走近张嘉佳，他亦是我们的摆渡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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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采访：冯祎

微信编辑：裴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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